大同装修客厅垭口被晚风吹散的长发
大同市阳高县西汉置高柳县,金朝改名白登县,清雍正三年(公元1725年)改称现名阳高县,从古至今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时间来到1994年3月初,北国的寒冬还没有退去,春天的脚步已经迫不及待的临近,我所在的连队被派往我属旅部队农场——阳高县51362部队农场,从事军垦工作,说是军垦其实那里多年前早就完成了垦荒造地,已经开垦了上好的三千亩土地,我们去的任务就是完成夏粮种收任务。其主要目的在于锻炼部队,发扬能战斗能生产的革命传统。那天下午我们全连整装来到距县城3公里旅直属农场,欢迎我们是常年驻守在这里的场长、副营职协理员和一名志愿兵农场会计。因为常年与土地打交道,他们已经蜕变得没有一点军人味了,如果不是那一身旧军装,基本上看上去和本地的农夫差不多的。连队召集各班排长进行住房分配,住房是老旧的砖混平房的大院落,有集体食堂,也有养猪房,还有一个十平方左右的小卖部,小卖部老板是农场协理员随军爱人。我们排被分到靠近公厕旁边四个房间,我作为排长享受了特殊待遇,被安排和一个湖南的司机志愿兵住一个房间。第二天早上开饭之前,连长指导员召集各班排长到地里召开任务布置现场会,我们一行人迎着明媚晨曦的阳光来到这一望无际的农场耕地里,放眼一望,豁然开阔,远处有轻盈飘逸的薄雾一直延伸至远方的青色山峦,好一片春归大地,好一片青纱帐啊。现在想来此时情景,耦合了不知是谁说过的一句话“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早饭后,全连集合进行例行的生产动员,然后各排自行带往各自划分的作业土地位置。虽说农场有三千多亩耕地面积,三分之二以上的土地已经用机械化种植了葵花和桐麻了,剩下的七百多亩由我们人工种植玉米。经过两个多星期的早出晚归辛苦劳作,我们完成了松土、埋肥、下种和浇水。剩下的时间就是帮农场干一些临时的农活,也参加军民共建活动,参与当地政府修路工作。在辛苦劳作之余,我们也会请假来到阳高县城逛百货商场,下馆子。记得一个来到农场的第三个星期天的早晨,吃罢早饭部分官兵坐上当地老乡机动三轮摩托车来到阳高县城,在一个县城中心的十字路口下车,各自散去,有的去邮局寄信,有的去书店、电影院。我和我住在一起的志愿兵老虎(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名字中有个虎字),一起去百货商场去买点日常生活用品,百货商场是60年代仿苏式建筑,里面有生活用品,有服装鞋帽,也有茶叶糖果。我因为想买一件夹克外套便装,(用于星期天上街时穿),来到服装鞋帽区,一位穿着黑色三角长裙,上身着长袖紧身T恤挽着发髻的年轻女子来到我面前,对我说道“解放军同志,你想买夹克外套,喜欢什么颜色的?”我抬头打量着她,个子不高,显得还有点单薄,白皙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是外双眼皮的大眼睛,眼窝有点内陷,一副高挺的鼻梁配上一双薄薄的嘴唇,瓜子脸,身材阿娜多姿。真是一副高贵的鲜卑血统基因。我按耐住沉淀已久的男性荷尔蒙答到“都什么时代了,还叫同志”,她抿嘴一笑说“我不知道你姓什么,是连长还是排长,所以只能这么称呼了,实在不好意思哈”,“我姓黄,叫我黄排长吧,我想买一件夹克外套,请你帮我挑选一件吧”,接下来她如何介绍衣服的布料颜色和搭配,我怎么试穿和付款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一直在那里傻傻的看着她欣赏她,最后买下的是一件黑色的夹克衫。回来很长时间都时时刻刻呈现出她的笑脸,我内心深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她那挥之不去的身影。接连几个星期天我都去她所在百货商场,不是去买鞋,就是去买短袖T恤,一来二去,我们就比较熟悉了,每个星期天我都去看望她,她经常询问我的工作生活情况,给我买干农活的草帽、防中暑的药和防晒霜。我的内心感觉出她对我的好,对我的关心,但是我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不可能把一生交付在这个偏僻落后的地方,(因为当时的户籍制度限制)于是我害怕她说出喜欢我,我也从来不敢说喜欢她。但是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找她聊天,就这样带着一丝亏欠,一丝心动交往近两个多月。终于我决定不再和她联系了,因为这样下去我害怕不能自拔,于是再也不上县城了。我想她也会感觉我这种冷静也许就是一种表态吧。我已经三个星期天没有去县城了,那时普通人是没有无线电话的,就这样断掉联系让这段不期而遇的感觉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吧。记得七月初晚饭后的傍晚,我们一群战友在农场院子里砍大山(也叫天南地北的聊天),场部大门门卫跑来告诉我“黄排,大门口有个女的找你”,我惊愕不已的跟随门卫来到大门口,一身黑色三角长裙,在这傍晚衬托下的白皙脸孔,脚蹬一双黑色磨砂真皮女鞋高跟,在傍晚的微风中显得如此的玉树临风。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我是难躲一劫了,我硬着头皮迎上去说“你怎么来啦,这么晚了怎么来的”,她笑盈盈说道:我搭乘机动三轮过来找你的。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为好,我问了一句,你吃过晚饭没有?她说她吃过了。我就说我陪你往县城散散步送你回家吧,她欣然同意。塞北的七月,白天酷暑高温,夜晚凉风阵阵的,我看她娇弱的身躯在风中漫步,我脱下我的迷彩外套替她披上了,一路上我们聊了许多,她聊起她的高中同学家里的父母和弟弟,我也聊起了我的父母姐姐弟弟和军校的生活。不知不觉看到了县城的灯火阑珊,她话锋一转,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经过这段时间的深思,我承认我确实已经喜欢上你了,我今天就是来询问你的意见是什么?”我脑子一下就懵圈了,我一下就哑口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我再也无处躲藏了。开始整理我的思路和语言。我沉默了一下说“我和你是一样的感觉,但是我面临的是父母的一再嘱托,安家落户一定回到家乡,我可以百分百的肯定我们的相处,我的父母绝对不会答应,我已经从戎不能孝敬父母了,再也不忍心伤害他们的盼子回归的心情,我这段时间无时无刻不在这样的煎熬中度过,我今生亏欠于你”。她听到这里,泪花闪烁,默默看着我,又看看远处的灯火璀璨,一言不发,剩下她的披肩长发在晚风中漂浮着。我感觉此时她的内心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她心里也许会想“你是早知这个结果的,你又为何招惹我啊,你真的很残忍”。是的,我本善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没有埋冤我一句,我看见她那泪眼婆娑的眼神在这风中默默陪我一起走过一段回程的路,临别时她只说过一句话“希望你永远记得在这里有过我这样的朋友”。我已经记不清是怎么回来的,心里只有自责,自问,我怎么能对她的感情作出了这么残忍的伤害呢?为了自己寻找一个好的落户环境,我无情的葬送一个好姑娘,一个让我终身难以遇见的人。我当时是多么的恨透这不尽人意的户籍安置制度,我也想过带她回家乡生活,但是当时我的家乡也是比较落后的,我不想回去面临从小厌倦的南方小小县城。现在想来真是愧不敢当,至今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一辈子最珍贵的东西。后来我便害怕上县城,害怕遇见她,但是无论我怎么躲避,老天总会捉弄人,当年的冬天,在县城的十字路口还是遇见了她,我问她过得还好吗?她强装笑容地回答“过得还好,年后准备结婚,对象是县外贸公司的,是同事介绍的”,我装着高兴的样子说“祝贺你,你终于有了好的归属”。此时我心里是滴血的滋味,真想找地方大哭一场。人性怎么这么自私、懦弱。我怎么就这么的无助、无能和无奈。她是我曾经伤害过的人,曾经亏欠过的人。多年以后我们虽然已经成为陌路之人,天各南北。但是这段萌芽的情感我一生也无法忘记,以至于前段时间在快手短视屏中遇见一个接近同龄的阳高县女网友,谈起这个部队农场,谈起那条通往农场的柏油路,想起那晚送她回城被晚风吹拂下的路程,依然让我黯然泪目。也许是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也许是因为夕阳余晖的来临,时时不经意的想起那段岁月,总想在归暮之年回去看看,凭吊这一段被晚风吹散过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