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70平老房装修安庆振风文苑第7期程少
作者简介:
程少钧,笔名:后湾。原任中国石化集团公司安庆石化总厂教育处处长。2014年退休后历任安徽省老科技工作者协会会员、安徽省诗词协会会员、安庆市书法家协会会员、安庆石化老年大学副校长兼诗词学会会长、《安庆老年书画研究》杂志主编。
老屋漫记
程少钧
悠悠岁月,茫茫人海,世事沧桑,转眼我们已过知命、越花甲,成为奔七之人。一位哲人说过,人的一生有两张面孔不会忘记。一是母亲的面容,二是老家的模样。
自打小起我家就居住在吕八街8号,这是清末京城姚氏官人发迹后,回家乡安庆建起的具有徽派风格的门楣高耸、雕梁画栋、古朴典雅的深宅大院(六十年代初堂屋高悬的匾额上“樹德務滋”四个行楷斗方大字仍金光闪闪)。
父母亲外婆和我们四姐弟一家人,住在头进南侧房内。多年来和我家来往最为密切的是居于后进的江仁浒伯伯、江妈妈(夏家珍)、江奶奶和宝玲一家人。
江伯伯是本市著名中医,每天早晨七点半皮肤黝黑的老金师傅拉着黄包车,送他到安庆市第一人民医院上班。中午我放学走到大门口,屡见乡下的病人慕名而来,坐在石墩上等候江伯伯回家后求诊。
每逢周末江伯伯午饭后,小憩片刻就会兴致勃勃地来我家与父亲高谈阔论。他们话今朝,议旧事。江伯伯多次谈起抗战兴起,安徽省政府由安庆市迁至立煌(现改为金寨)县。他在此县城行医的各种见闻。接着,我父亲就会慷慨激昂地畅谈他于1937年8月13日起在上海淞沪抗战中,率部与日寇浴血奋战、出生入死的惊险场景。
小学三年级时,我在校内不慎撞到走廊石柱,造成右肘脱臼。江伯伯闻讯后,第二天请了一位王姓骨科医生。王医生一手抓住我的右腕,另一支手扭住我的右臂,轻轻一托。脱臼立即复位,解除了我几日来的痛苦。此情此景,历历在目。
小时候江妈妈最喜欢我。五十年代她是吕八街居委会副主任,她经常牵着我走街串巷、检查卫生、参加聚会和各类比赛活动。时间一长,不少叔叔阿姨都以为我是她的儿子,并戏称我是夏主任的小尾巴。有时候烧了鱼肉鸡等佳肴,江妈妈总要喊我,“儿子种,快点来,有好东西吃。”亲切地呼声和神秘的表情,令我垂涎欲滴,拔腿就跑。
住在堂屋的大母舅(王硕伟)也是我家常客。那时,他刚从空军文工团(任主要演员兼首席小提琴手)转业后,成为安庆市商业局的干部。他浓眉大眼,身材魁梧,衣履挺括,仪表堂堂。每次来我家,他总是站着与我父亲谈心。有时边说话,边来回踱步。姿态之优雅、风度之俊朗,称其为吕八街第一美男子,那是一点也不夸张。
闲暇之日,他午餐小酌两杯美酒,兴致一高即操起小提琴,先拉莫扎特名曲——《魔笛》、《费加罗的婚礼》,再拉中国的《梁祝》。有时还邀请几位票友来演唱京戏,往往他率先清唱一段,然后端坐桌旁,操起京胡伴奏。此时,偌大的堂屋相继回荡着美妙婉转、高亢激越的西洋乐曲和字正腔圆、余味绵长的京腔京韵。在那文化凋敝的年代,让邻居们有幸欣赏一场高水平的演奏会。
小母舅王硕俊是市建筑公司一位队长。偶至月底,他在堂屋召开工友大会,总结本月工作,安排下月任务。二十来名工友有时为某件事高声辩论,争执不休,甚至要起身动手。这时,只要小母舅高声喝斥,上前阻拦,总能化干戈为玉帛,平息一场争端。
有一次几个工友与小母舅打赌。只见身强力壮的他站定以后,长吸一口气,大呼一声,张口咧牙咬住把手,将满满一大桶水(足有50斤)高高提起。他挺着腰背和脖颈,从后屋穿过堂前到天井,足足有三、四十米,换来一片掌声和欢呼声,也赢得一包奖品——东海牌香烟。
二楼的陈剑峰伯伯,每天迈着坚定而又缓慢的四方步,穿堂屋过前院向大门口走去。厚厚的眼镜片挡不住他深邃的目光及和谐的面容。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常常向邻居介绍市面上发生的趣闻逸事。他丰富生动的面部表情和夸张形象的肢体语言,总是让人忍俊不已,开怀大笑。
高高胖胖的陈妈妈,平时很少说话。有时下楼来,静静地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几个姑娘在说悄悄话。过了一会儿,她像个大姐姐似的轻言慢语地问道,“你们在讲什么事啊?讲给我听听好吗?”说着亲热地拉着她们的手,俨然自己回到了少女时代。
每当逢年过节,或隔一段时日,住在后进的热情和善的资深职业摄影家杨积华伯伯,就会把我们老屋里小孩们聚到一起,或三五成群,或排排坐坐,拿出当年颇为稀罕的照相机给我们拍照。59年春节,善杏姐和我家姐弟四人合影,至今我还珍藏在相册中,成为童年美好的回忆。
61年初,善荣姐与唐承元兄正准备办理婚事。因一直未租到住房,我父母竟热情地邀请两位新人到我家二楼厢房,欢度新婚之初数月。
陈品璋伯伯、陈妈妈和小琴一家搬来较晚。但是我于80年秋天曾找陈伯伯配过一副近视眼镜。他用吴侬软语向我详细询问镜片度数,并用尺子反复测量我的瞳孔距离。第二天下班时,就将新配的眼镜交给我。他办事之认真、待人之热情,由此可见一斑。
记得楼上的朱雨农伯伯、朱妈妈和子女一家共八口人,于62年由江苏宜兴迁入老屋。朱伯伯是市郊新生窑厂主办会计。有一次我上楼去他家玩,看到挂在墙上朱伯伯书写的会计报表,勁秀工整、密密麻麻的行楷钢笔字,令我羡慕不已。
每隔些许日子,总能看到有位一脸皱纹、满腹心事、身材瘦削的长者站在院子里高声喊道,”老朱啊,老朱!”。若朱伯伯从窗口探出头来回应,他便欣然跨进堂屋拾级而上。 有一次两位老友攀谈结束,步至门口碰到我父亲。朱伯伯高兴地介绍道,”我这位财务科同事可不是凡人,他是大名鼎鼎的陈独秀先生的三公子陈松年同志。”听到此话,我父亲与陈先生热情握手,互致问候,凝视良久……。
在陈先生走后,朱伯伯又说,“松年告诉我,58年9月毛主席视察安庆时,向本地负责人询问陈独秀先生还有哪些后人?答曰,我们不清楚。主席又说,你们找找看,若找到了,在生活上要给予照顾。大约一周后,政府即派员上门通知陈松林 ,每月到市民政局领取30元生活补助费。”我父亲笑道,“哈哈,这真是人在家中坐 喜从天上来。”那时候30元,可供三个人生活一个月,算是一笔不小的津贴。
拉拉杂杂,叙述了几位长辈的音容笑貌和处事为人的点滴片段。我于70年10月下放至太湖建设公社插队务农,五年后招工回城。其间,老屋内发生的诸多事情所知甚少。纸短话长,就此搁笔,言不尽意,祈盼指教。
2020年4月19日
主编:汪萍
《安庆振风文苑》创始人:汪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