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尔霍洛维茨为什么对食物如此的挑剔
弗拉基米尔·霍洛维茨为什么对食物如此的挑剔?难道这是钢琴家的癖好吗
在20世纪的美国,最有影响的两位钢琴家是霍洛维茨与鲁宾斯坦。二人的演奏风格差异极大,很少有共同点。可在键盘之外,两位大师倒是在食物方面都有各自的传奇故事。鲁宾斯坦是一位著名的美食家,他在生活中的种种讲究,简直就是进入财务自由而有品味的永恒典范。小泽征尔曾经回忆,他年轻时有段时间与鲁宾斯坦一同演出,后者请他吃饭。指挥家当年的经济情况并不宽裕,那位美食家的讲究与奢华,给他留下难忘的印象。反观霍洛维茨,人们提到起的时候,往往会说到他特别钟爱的一种清蒸鱼。
这道蒸鱼菜肴其实有很多是反映了钢琴家的性格,而非单纯的口味。到后期,霍洛维茨选择在哪里开音乐会,条件之一就是他下榻的酒店必须能做好那种清蒸鱼。否则,钢琴家都不考虑在那里演出。在那么多钢琴家都追求演出合同的年代,霍洛维茨这么做,自然是因为人们永远对他趋之若鹜。可如果单单认为,霍氏“无鱼不演”的做法是在耍大牌,那也是不对的。鲁宾斯坦与霍洛维茨这两个人最大的差别,可能就是前者十分达观,用现在的话说,他的心很大。而霍洛维茨的性格,就总是有某种紧张和神经质的成分。
观察这位巨匠的许多作为,我都会感到这恐怕是性格使然,并非单纯的耍大牌或口味的问题。后来,得知霍洛维茨吃蘑菇的一桩往事,发现其中折射出丰富的内容。这样一位挑剔的钢琴家,居然曾由于误食毒菇而有性命之虞。
阿劳自幼是绝世神童,从智利到德国,钢琴家的母亲一直陪在他身边,也颇懂音乐。据阿劳回忆,母亲从不欣赏其他人,可同他一起听了霍洛维茨之后,便对他说:“你还是回去练琴吧,他弹得比你好。”说起来,阿劳年轻时本是个练琴狂,一天10小时以上是家常便饭。老一辈德奥学派的钢琴家里面,他始终是最能代表技巧全面、完美的两三人之一。即便如此,他还是为霍洛维茨演奏中种种匪夷所思的东西惊奇。霍洛维茨的演奏艺术,确实可以被称为难解之谜。他所弹出的音色、力量、清晰和速度,很多情况下都堪称钢琴演奏的“奇观”。而对同样身为职业演奏家的人来说,霍洛维茨怎样弹出这效果也是一个谜。
阿劳所说的“僵硬”只是一方面,不少钢琴家都会指出他的演奏方式如何“有悖常理”。以至于一位后辈同行,对霍氏顶礼膜拜的苏联超技名家贝尔曼都认为,霍洛维茨已经走出俄国学派的范围,成为完全的“霍洛维茨派”。最典型的一点,就是钢琴家的手指。霍洛维茨的手指总是平平地触键,不怎么抬高,不怎么弯曲,却顺滑无碍地推出排山倒海之音量。不可思议,真要看过录像之后,才完全相信他是这样弹。阿劳一方面有超技大师的身手,另一方面又完全深入德奥一派的精髓,同霍洛维茨可说并非是一路人。然而,面对这般前所未见的演奏,阿劳坐在台下,恐怕也不能不将其与自己的技艺相对照。他母亲的反应也许还更能说明问题。你了解神童家长越多,就越明白他们如何不愿意这么说了。阿劳还是录音史上最重要的神童之一。
最终,霍洛维茨、鲁宾斯坦和阿劳都定居美国。而霍氏在美国的影响,也渐渐发展为仿佛是李斯特当年在欧洲的影响了——真正意义上的“巨大无比”。听众的狂热,更重要的是年轻钢琴家的狂热,在如今这个缺乏巨匠的年代,已经难以想象。可是到这里,我又不能不想起蘑菇的事情。霍洛维茨那样自采自作,固然是不可取的,但这至少表明当时他还能以轻松的心态对待生活。日后,钢琴家的几退几出,很多是由于压力。他对于自己的技艺,原本就要求极高,反复磨练。而当自己渐渐成为新时代钢琴之神的时候,霍洛维茨坚持要最高的报酬,同时也要把最好的带给听众。他没有在荣誉中衰退,由此表现出大艺术家的品格。但他的自我要求,有时过分了,当然也有其他的因素。
总之,霍洛维茨的艺术并未衰退,但他的隐退,又每每让我感到钢琴家陷入某种恶性循环。这个问题,直到他晚年才解决。倘若在定居美国的岁月中,霍洛维茨还能保持采摘蘑菇的心态,或许他的生活会变得比专注于清蒸鱼更加轻松、舒适很多吧。